千亿三胞集团“被破产”，南京前首富“杠杆游戏”能否继续？

曾经国内线下IT零售商的代表、将袁亚非推上南京首富的三胞集团，竟在债务重组的过程中破产了？

3月13日，三胞集团发布澄清声明，称有报道将自身与其实控的ST宏图（600122.SH）下属公司宏图三胞混为一谈，描述严重失实。

宏图三胞主业为经营3C线下连锁卖场，其2月底刚被南京中院受理了破产清算。而三胞集团的财务状况也不容乐观，早在2018年就陷入流动性危机。不过，2021年三胞集团的重组计划已获表决通过。

“外界可能有误解，把宏图三胞当成了三胞集团，觉得是他们破产。他们压力比较大就做了澄清说明。”ST宏图董秘表示。

宏图三胞的破产是怎么回事？三胞集团的重组，真的一帆风顺吗？

三胞集团“殃及池鱼”

根据公告，此次申请将宏图三胞破产清算的债权人是上海配点商贸有限公司，由于法院已受理申请，上市公司将失去对宏图三胞的控制权。

宏图三胞曾是中国内地最大的电脑零售卖场，其门店遍及全国。早在2011年，其收入规模就突破百亿，此后直至2018年，以宏图三胞为主的电子商贸板块为ST宏图带来的收入比例都在80%上下。那段时间，宏图三胞不仅是上市公司的现金奶牛，对三胞集团的发展也有举足轻重的影响。

很难说宏图三胞的破产与三胞集团完全无关，毕竟其业绩的转折点发生在2018年，也恰好是三胞集团债务发生实质性违约的时间点。

在这一年的年报中，ST宏图还提到，受大股东三胞集团流动性危机影响，3C零售业务上游供应商纷纷要求现款提货或预付款提货，打乱了公司原有资金安排，进一步导致后期流动性不足，给公司经营和管理工作带来较大影响。

本就受电商挑战的宏图三胞，很快就坠到了谷底，而疫情的到来甚至还加速了这一过程。2022年，疫情管控下3C零售连锁市场遭到冲击，宏图三胞线下为数不多的实体店面全部关停、业务基本停滞，并在年底被申请破产清算。

2022年前三季度，宏图三胞的营收只有不足2000万元，净亏损却超5000万元，公司早已资不抵债。

来源：ST宏图公告

作为宏图三胞的母公司，ST宏图是率先感受到危机降临的一方。按照2022年业绩预告，ST宏图将对宏图三胞计提47.74亿元减值，上市公司2022年3C零售连锁业务累计净亏损达48.92亿元。

在此之前，ST宏图的债务危机已经爆发。公司旗下多笔债券违约，遭到密集起诉，持有的包括江苏银行、华泰证券、北京匡时、富通电科等在内，多家公司股份已被冻结及轮候冻结，位于无锡市的不动产也被查封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对于债务违约，ST宏图同样曾归因于三胞集团的流动性风险。董秘亦表示：“我们最主要就是受（三胞集团）资金压力传导到上市公司的影响。”

截至2022年三季度，ST宏图资产负债率为98.16%，期末现金及现金等价物仅剩1.67亿元，短期借款却高达39.09亿元。公司预计2022年期末净资产为-58.31亿元到-54.32亿元。

早在去年4月，南京中院就决定对ST宏图启动预重整，但时至今日，该重整迟迟未有实质性进展。董秘称，法院要等公司文件走到证监会后，才会决定是否受理。“目前文件还在政府那边。我们是独立的司法程序，和三胞集团是不一样的。”

而如果公司预重整失败，宣告破产，将直面终止上市的风险。即使预重整成功，由于预计2022年净资产为负，ST宏图今年大概率仍将被“披星戴帽”，直至改变现状。

撇清关系的同时，三胞集团重整如何了？

不过，也并不能因为影响大，就简单将宏图高科、宏图三胞目前的窘境与三胞集团混同。毕竟三胞集团才是金融机构下场后直接对接的纾困对象，且三胞集团的业务覆盖范围很广，宏图高科只是其中一部分。

根据三胞集团官网，目前其产业分为健康、消费、科技三大部分，合计囊括的主品牌数量超23家。鼎盛时期，三胞集团是资产规模超千亿的跨国民企。

其中，健康产业围绕从出生、看病到养老的产业链思路，拥有国际脐带血库、凡迪基因、美国丹瑞（Dendreon US）、徐州市肿瘤医院、安康通、以色列纳塔力（Natali）等品牌。

消费产业则分为商业百货、3C连锁两部分，前者以上市公司南京新百（600682.SH）为主，辅以东方福来德、徐州三胞广场等；后者除宏图三胞外，还包括博克斯通（Brookstone）、乐语通讯。此外，三胞集团还是王府井（600859.SH）的二股东。

来源：三胞集团官网

而科技产业的主体则是智慧安防企业广州金鹏。2022年从新三板摘牌的计算机外围设备厂商富通电科（837438.NQ），此前也是三胞集团主业的一环。

不过，对于三胞集团来说，庞大的商业版图既可以是其“撇清”宏图三胞破产清算影响的理由，也可以是其债务暴雷的导火索。

2014年，三胞集团豪掷24.8亿元，收购了李嘉诚旗下的南京新街口地标IFC，自此开启了一段疯狂并购之旅。

此后三年间，三胞集团至少策划了15起上亿元的并购案，从英国老牌百货公司福莱德到以色列养老服务公司纳塔力、A.S.Nursing，再到英国玩具品牌Hamleys、美国研制细胞免疫治疗药品公司丹瑞，无所不包。

以色列纳塔力 来源：三胞集团官网

疯狂“扫货”扩张资本版图的同时，袁亚非的财富值也迎来暴涨。2017年，其以470亿元身家名列胡润百富榜第39名。

然而对资金的大量消耗，也让三胞集团的总负债至2018年年中一度飙升至634.28亿元。而且盘子越大，牵涉的关联方也就越多。随着流动性危机的蔓延，众多踩雷机构逐渐浮出水面。

比如，三胞集团逾期涉及到的P2P理财产品就包括立马理财、凤凰金融等，其中立马理财由网易、光大证券、海航旅游联合投资。

另据“财新”报道，三胞集团600亿债务中，金融债权约200亿元，最大债权人中信系敞口70亿元，南京银行敞口50亿元。共涉及130余家各类金融机构。

三胞集团曾通过变卖资产化债，并引入中国信达、华融和地方政府作为纾困方，但截至2021年11月，该集团在重组计划项下需解决的金融有息负债总额仍达624.49亿元。

从“财新”透露出的重组方案来看，三胞集团想要完全还清这些债务需要较长时间。

首先，债务分为三方面，以理财产品为主的个人投资、有财产担保的债务以及普通债权。其中个人债务占比较小，将优先偿付；有抵押的债权先以相应资产处置，其余部分与普通债权一道，分8年还清，且主要集中在后四年。

在此期间，三胞集团要通过对土地的运作开发和存量资产处置来为公司输血。土地运作有中国信达的支持，存量资产还要看三胞集团对手中商业版图的运营情况。

从这个角度来看，至少宏图三胞的破产，对三胞集团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。

成败皆杠杆？

三胞集团运营状况的急转直下，很大程度上与袁亚非的“高杠杆”资本运作有关。

袁亚非的第一桶金，就是来自赊账。上世纪90年代其下海创业时，身上只有2万块启动资金，交完租金和广告费，更是只剩5000多块。

而袁亚非不但用这5000块赊来了5万元的货，还继续利用杠杆，将5万元滚成50万，50万滚成500万。与此同时，三胞集团也迅速扩张，至1996年就拥有了2个亿的资产。这让袁亚非成为了江苏第一位拥有迈巴赫的商界大佬。

但对于袁亚非而言，他的资本运作才刚刚开始。

将时间拨回到21世纪初，彼时的宏图高科还是一家资质并不出众、亟待重组的国企。不仅业绩遭遇瓶颈，还官司缠身，被时任董秘评价为“产品和销售完全不在一个产业链上”。而袁亚非光在宏图高科担保上投的资金就有4、5个亿，还不包括流动资金方面的支撑。

事后来看，袁亚非盯上的不仅是宏图高科的业务，更是上市公司的融资平台。顺利控股宏图高科后，三胞集团迅速分四次质押了手中92%的上市公司股份，并用换来的资金继续开疆拓土。

2011年，三胞集团又将另一家遭遇增长困境的国企南京新百收入囊中。当年南京新百披露的详式权益变动报告书显示，三胞集团近三年平均资产负债率约64.7%，2009年-2010年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一直是净流出状态。前一年年底资产总额已达到近150亿元的三胞集团，用于并购的6亿元资金中仍有部分来源于贷款。

来源：南京新百公告

袁亚非当然不会就此满足。对他而言，先质押股权，借助贷款收购，再以股份购买的形式将标的装入上市公司或三胞集团，股价上涨后，再继续质押的资本游戏百试不爽。

2014年，袁亚非为三胞集团规划了一个“三胞梦”：即到2020年，实现5000亿总资产规模、5000亿年销售额，培养出50个亿万富豪、500个千万富豪、5000个数百万级富豪。

而这样的宏图大志，当然也要通过并购来实现。在接下来的几年中，三胞集团并购耗资累计超300亿元，那段时间，南京市中心最繁华的新街口商圈，一半的商厦都姓了“袁”。

南京新百 来源：三胞集团官网

意气风发的袁亚非，曾大谈如何教自己并购的海外公司CEO做事：“我有5000块的时候，就能做500万的生意。”

然而，事实上三胞集团的很多并购交易最后都成了“接盘侠”。

三胞集团曾收购多家濒临破产的公司，盘活资产当然是投资中的重要能力，但这需要接盘者熟悉行业的运营模式，并且投入大量资本。反观三胞集团，斥资4.5亿英镑收购的福莱德百货，最终因破产清算只收回了9000万英镑；花费1.4亿美元收购的Brookstone，也同样在美国申请破产；收购拉手网倒是没花多少钱，但每年都要补贴巨额的运营资金。

2018年前后，伴随国家出台去杠杆政策、银行表外信用收缩，企业前期融到的大量便宜债到期。袁亚非借不到长期贷款，只能选择短期贷款，但三胞集团包括零售和大健康在内的主产业又需要较长的投入周期，产业属性与融资环境的逆差，让短债长投、以债养债的杠杆游戏戛然而止。

不过，某种意义上来讲，也正是三胞集团庞大的规模，给了其活下去的希望。现在，就看危机中的袁亚非，能否撑起这份希望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