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优腾围猎短视频“几分钟看完一部电影”时代终结,以版权之名
“几分钟看完一部电影”的日子,也许快要终结了。
影视行业“抵制短视频侵权影视剧”行动,还在持续发酵。日前,随着爱优腾、芒果、咪咕五大平台,以及17家影视协会、50余家影视公司共同发声,联合抵制短视频平台对未授权影视作品进行切条、搬运、速看、合辑等之后,又有500多位艺人发起联名倡议,反对侵权行为。
4月28日,国家电影局也表示,针对当前比较突出的“XX分钟看电影”等短视频侵权盗版问题,将配合国家版权局继续加大对短视频侵犯电影版权行为的打击力度,坚决整治短视频平台及自媒体、公众账号生产运营者未经授权复制、剪辑、传播他人电影作品的侵权行为,积极保护广大电影版权权利人的合法权益。
对短视频领域侵权行为的声讨和管控力度,正在加大。
在抖音、快手、B站等新兴视频平台上,很多人在靠着短视频“追剧”。部分短视频账号把影视剧作品切成小段视频上传,或是把其中的精彩内容挑出来进行单独剪辑,这样的操作成本不大,却意外地吸引流量。那些在平台上进行“吐槽”和剪辑影视剧的众多知名UP主,也拥有大量的粉丝。突然袭来的这一波“围剿”,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。
长视频平台们,不再容忍短视频未经授权的“二创”。但是,在解决方案尚未出台前,各类创作者们也有疑问发出:什么类型的二次创作才属于侵权,又该不该对短视频二次创作者“一刀切”?对于成本激增、正在纷纷提高会员费用的长视频平台而言,现在短视频的版权监管趋严,又能否帮助它们,唤回观众回归长视频平台“追剧”的热情?
版权监管收严,版权方“伤不起”
在抖音上,阿龙的影视剪辑账号已经积累了数万粉丝。但最近他决定“金盆洗手”,账号开始转型。
阿龙在两年前看中了抖音的流量红利,在观察和分析了大量网红账号发布的内容后,他决定做影视“剪刀手”。但是现在,他告诉AI财经社,平台“查得太严,剪好后发不上去的情况越来越多。即使发出去了,也很难被推荐上热门,除非你是MCN机构或者是拿到了授权。”
短视频创作的版权严监管时代已经来临。
前段时间走红的《山河令》热度还在,但不少B站的UP主表示,自己剪的视频只提了“山河令”三个字,视频就被锁了,平台给出的理由是“根据版权方要求撤回”。甚至有人称,自己以往剪辑的只有两分钟的某电视剧视频,也因为版权问题全部下架。
一位从事短视频策划的业内人士告诉我们,打击短视频侵权问题的信号不是第一次出现了。他所在的公司以前会涉及这类业务,但“目前越来越难做”了,涉及版权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,很多剪辑内容都是没有拿到授权的。另外一个原因就是,各大平台的管理也越来越严格,对于此类作品正在加强规范。“这次中宣部版权管理局也出面表态,要加大对侵权行为的打击力度,想必剪辑手们的日子会更加难过了。”
抖音上的三分钟看完电影系列
据了解,在2019年,中国短视频月活规模已达到8.21亿,用户时长首次超过长视频。如今,国内短视频用户已达8.73亿。抖音快手等无疑成了影视剧宣发的重要阵地,各类花絮、预告、精彩片段,吸引了大量用户观看。虽然大多数人并没有时间追完全剧,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跟上“潮流”,和朋友同事们一起吐槽《三十而立》里林有有的绿茶、《山河令》的知己情、《小舍得》里的鸡娃现状;艺人的粉丝们也可以在剧集结束后,继续对着拍摄花絮、幕后爆料释放热情。
短视频平台上的流量红利,也吸引了大批影视相关的账号蜂拥而入。
在这些平台上,有一大部分引导用户“追剧”的账号,大多数通过直接截取影视剧片段发布,来获取流量,继而再从中获利。而这种,也是国家电影局明确表示要重点打击的对象。
“抖音上绝大部分创作者的剪辑目的,纯粹是博眼球获取流量,然后商业变现。这在我们看来是属于侵权无疑。”一位律师告诉AI财经社。
通过“拿来”这些影视剧内容,部分影视剪辑账号获得了不菲的收入。上述从事短视频策划的业内人士向AI财经社透露,部分影视账号的主要盈利途径是:第一,接影视宣传的商单,一般一条从100元到上万元不等;第二,是影视剪辑类培训,一般价格在399元-1000元不等。当然,影视自媒体也会获得平台的流量费,一般视频播放量达到1万,可以收入10元-20元。
与影视行业宣传的合作商单是影视UP主们的收益大头,也是诱惑他们纷纷下海创作的主要原因。去年《三十而已》刷屏正热时,很多人都是在抖音、小红书上看到顾佳打耳光、林有有吃许幻山冰淇淋、三人面谈等高能名场面了解到精彩剧情,从而转去看剧。目前,该剧在腾讯视频有74亿次播放,而该官方账号在抖音上已拥有高达258万粉丝,短视频剪辑对正片的引流作用功不可没。
《三十而已》通过短视频进行宣传引流
但需要注意的是,这些官方宣传剪辑是拥有版权方的授权的。万达电影发行部前员工陈璐告诉AI财经社,商单内容由版权方定义,包括影视剧预告片和花絮等,具体发什么内容都是版权方经过筛选来决定的。“宣传都是有节奏的。什么时候爆什么料、让没看过的人有什么期待,这些都需要前期做功课,绝不是乱剪辑。”陈璐说,“爆料的前提,就是不影响用户体验。举个最简单的例子,如果你看一部悬疑电影之前,提前从短视频里知道凶手是谁了,你还会去电影院吗?”
他也表示,各大影视公司和平台这次共同抵制的,就是那些没获过授权和版权方批准,就对影视作品随意乱剪的UP主。他们要抵制的不是合理的商务合作,更非针对抖音、B站这类平台。
加强监管后,在短视频平台上通过未授权影视内容剪辑“非法牟利”的行为,可以叫停了。
但是对很多影视剪辑UP主来说,面对“二次创作”内容是否侵权的界定问题,仍是一片迷茫。
受伤的影视UP主
像阿龙这样的短视频创作者,也在近年来蜂拥而入短视频领域,瞄向了“一分钟吐槽”、“三分钟讲解”之类的二次创作领域。在抖音和B站等平台上,知名的UP主们可拥有两三百万的粉丝量。在这个碎片化阅读的时代,大量观众仅用几分钟时间就能完成对一部电影或电视剧的快速了解,而不用去花钱买电影票和视频网站会员。
有位B站用户表示,“看完一整部影片所付出的时间成本实在太大,现在烂片太多,看之前也不能确定是否值得一看。剪刀手们前期帮观众排雷,能让大家在追剧的时候有所取舍,不喜欢的划过、喜欢的再去追。”
同时,这些平台上也存在着大量的“混剪”之类的创作。这些内容并不只是对影视内容的简单“搬运”。而这类二次创作的“同人”作品与“原作”之间的关系,也已经被讨论了多年。
而一旦视频平台上禁止二改二传,这些博主和UP主们,也将是其中首先受到影响的群体。
“市场上短视频泛滥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,但是,侵权的范围怎么界定?是否会给出详细规定,还是一刀切?” B站UP主何声说。
何声是不同意“一刀切”的。他向AI财经社表示:“影视解说、剪辑类作品是对影视作品的合理二创发挥,并没有直接搬运影视原片,造成侵权。”他举例说,诸如YouTube等国外网站,也都允许影视二创作品存在。
但是更令他关注的是,很多影视作品的出品方本身就会找UP主、剪刀手进行推广以获得更大关注度了;一旦“一刀切”,“是否代表以后的剧目只能由出品方授权夸赞,而不接受观众批评、吐槽的声音?”
“如果站在剧方的角度,维护版权是合理的。”另一位UP主麦子表示,但他对“侵权”的界定的范围也同样有疑问,“这份联合声明,给我的感觉却是既合理又矛盾。里面没有针对混剪、吐槽、解说一类视频的具体限制,只说了不允许‘二创’,所以我们是不知道维护版权的界限在哪里的。”
AI财经社咨询律师后发现,目前短视频领域的版权界定仍然需要继续完善。北京权知律师事务所的一名律师告诉AI财经社:“哪种创作和剪辑属于侵权、哪种是不侵权,目前还没有详细的规定。但估计用不了多久,最高法院就会对此做出司法解释。严谨来讲,把很多影片混剪到一起的汇编类也需要原著作权人同意。”
但是,对于剪辑发布的内容,他补充说:“唯一可以确定的是,如果是以盈利为目的,就会涉嫌侵权。”
长短视频平台“奶酪”之争
在何声看来,爱优腾等长视频平台也对“很多人在短视频平台追剧”的现象不满,要“遏制短视频平台对流量的抢夺”。
毕竟,对爱优腾们而言,无论是自制剧,还是买影视版权,都花费巨大。当观众们纷纷可以从短视频剧透中看完一部剧,他们还会在视频网站买会员、耐心看完所有剧集吗?
爱奇艺财报显示,过去4年时间内,公司累计亏损300亿元,其中2020年的亏损已经收窄,但仍然亏损额达70.38亿元。这还是爱奇艺单个付费会员的ARPU(每用户平均收入)已经增加到了162.2元的前提下。
阿里最新财报虽未公开优酷数据,但在财报中提到,“本季度,数字媒体及娱乐分部的经调整EBITA亏损同比收窄,亦是亏损”,算是变相承认了优酷亏损的事实。腾讯的2019年全年财报中则显示,腾讯视频2019年全年亏损近30亿元。
高额的版权费用是拖累长视频网站常年亏损、入不敷出的元凶。根据爱奇艺公开发布的信息,其在2016-2019年内容成本(包括版权剧与自制剧)分别为75.41亿元、126.16亿元、211亿元、222亿元。
回顾2009年,搜狐视频仅仅用了2.5万元就购买了《大秦帝国》的版权,但如今这个数字简直成了天方夜谭。据南方都市报报道,2012年,一部热播作品采购成本一般在50万元左右,之后成本呈指数倍增长。到2016年的《如懿传》,网传其版权采购费达13亿元人民币。
成本高企之下,长视频平台们只能通过提高会员费来增加收入。
2021年4月3日,腾讯视频成为继爱奇艺之后,国内第二家涨价的视频平台。其在官方微博宣布,将于4月10日零点起对VIP会员价格进行调整,新价格为连续包月20元、包季58元、包年218元。在此之前的2020年底,爱奇艺实施了会员涨价的决定,单月的会员价格上调了26%,由原本的19.8元调整到25元。
网友在抱怨视频网站频繁涨价的同时,它们也只能“有苦难言”。
涌入短视频的巨大流量,在近年来给抖音、快手等平台带来了可观的收入。
根据媒体曝光的一份字节跳动“2021年目标”的访谈披露,字节跳动2020年的广告收入达到1830亿元,2021年目标为2600亿元,其中抖音占到1500亿元。事实上,吸金能力惊人的抖音已经在2021年第一季度贡献不菲,字节跳动在1月、2月、3月的广告收入分别为190亿元、140亿元、185亿元,其中对应的抖音数据分别为110亿元、80+亿元、110亿元。
从3月份快手发布的上市后首次年报上看,其商业化(即线上营销)的增长最为亮眼,全年收入219亿元,同比2019年增长194.6%,而2017年其线上营销的收入仅有3.9亿元。
B站2020财年财报显示,去年四季度其广告收入为7.22亿元,较2019年同期增长149%,用广告已连续七个季度同比加速增长。
根据艾瑞咨询2019年度中国网络广告核心数据显示,预计未来三年内,短视频广告复合增长率将保持在49.3%,到2022年将突破2600亿元。
要把涌入短视频的流量“夺回”,长短视频平台之战,已然箭在弦上。
长短视频能否“互利”?
但长短视频平台也并非完全水火不容。在影视内容的宣传和推广上,拥有巨大流量的短视频平台,仍然是举足轻重的一块阵地。
一位娱乐博主表示,实际上,二创UP主们跟原作影视方一个很大的矛盾点,就在于“到底谁养活了谁”。“原作影视方看来,二创作品是基于自己的作品而生,是自己提供了素材养活了UP主;二创UP主则认为自己是‘自来水’,没有获得收益,反而给原作带来了宣传热度和流量。各有各的道理,各有各的委屈。”
但是,曝光度和版权方的维权意识,其实本不应该产生冲突。最需要打击的,是东拼西凑的“拿来主义”、劣币驱逐良币,打击原创的创作热情。
“我觉得,底层原因还是短视频的创作出现了问题。如果自己没内容就去拿别人的剪,说严厉点,这是比抄袭还严重的。”陈璐说,“你以为可以用少了几十倍的时间了解一部作品,但你不知道你错过了什么;你可以因为任何原因观看盗版,但你至少要知道,这是不对的。”
“现在的人都被短视频同化了。刷短视频仅需15秒,写微博要140个字,而一部中篇小说要十万字,一部电影要120分钟。收获完全不具可比性。” 他说。
编剧、制片人汪海林在微博上发表观点称,“长视频投入巨大,被任意剪辑短视频化,是侵犯著作权的,尤其对编剧,是侵犯了保持作品完整权。”
他表示,长、短视频的斗争即便胜利,也不可能把修改权收回到制作方和编剧手中,而是收回到长视频网站。在目前的版权交易中,已经有很多“欺负制片方”的霸王条款,制片方应有的很多权利已经被长视频网站占有。
汪海林的态度是,短视频网站如果尊重著作权,在平台收益中拿出相当一部分给到制片方,双方是可以合作的。“斗争方向是争取版权衍生作品的收益权,而不是长短之争。能利益共享,我们就合作,不共享,我们就斗争。制片方不应该在‘长’和‘短’当中选边,而应该在著作权上坚持自己的利益诉求,跟短视频‘翻脸’,跟长视频‘跪舔’,这是不对的。”
截至发稿,微博上关于#500余名艺人发声反对短视频侵权#话题阅读量达7.8亿,讨论达4.5万。长、短视频的战争还在继续,而原创者也期待能够迎来春天。
(何畅对本文亦有贡献。文中阿龙、何声、麦子、陈璐均为化名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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