汇源退市幕后：云南项目转身房地产，停牌三年未解42亿贷款之谜

1月5日，云南普洱市思茅曼昔茶场管理局公布了2019年度的决算情况，其中有一项公共财政费用支出是这样的：

2019年国内接待费支出123245元，主要用于普洱汇源绿色农创特色小镇征拆工作餐费。

一年下来，这个管理局接待费用比年初预算时整整超出了350%，拆迁工作当然也进行得很顺畅，当年共签订拆迁补偿协议185户，向汇源方面移交土地215.92亩。

一边在加紧建设，而另一边，停牌已经近3年的汇源果汁等来了最终的裁决：退市。

就在普洱的茶场公布年度决算的同一天，港交所上市复核委员会宣布，维持对于汇源果汁（HK01866）除牌的决定。按照要求，汇源果汁已经在1月15日走完最后一个交易日，2021年1月18日上午9时，其上市地位将被正式取消。

自从2018年3月29日，汇源果汁因为向关联公司北京汇源饮料发放了一笔42.75亿的蹊跷大额贷款，涉嫌信披违规后，公司股票就被港交所停牌。想要复牌，港交所的要求非常简单：汇源果汁需要对相关贷款进行发证调查，并公布调查结果。

港交所并未咄咄逼人，给汇源划出的底线是2020年1月31日，留足了近两年的时间供汇源方面自查。

但汇源一直没有公布调查结果，2020年2月14日，港交所上市委员会决定，取消汇源果汁的上市资格。汇源随即向上市复核委员会申请复核，又为自己争取了一年留在港股的时间。

直到今年1月5日，在复核的这一年里汇源果汁依然没有给出调查结论。退不退市这件事，已经由不得汇源做主了。

神奇的是，汇源果汁竟然在1月14日下午发布公告称：不同意有关退市决定，对上市复核委员会的决定表示失望。

既不调查、也不想退市，汇源到底在拖什么？

在云南投下300亿，

等于再造一个汇源

时间退回到汇源果汁刚刚停牌后不久。2018年6月15日，第五届中国-南亚博览会在昆明举办。云南省招商局一次挂出了266个项目进行集中签约，其中24个项目投资总额超过50亿元。

汇源集团签下的就是这24个大项目之一。当时汇源计划在云南弥勒建立高原特色水果交易中心和田园综合体、康养小镇项目，投资总额计划为200亿元。

图/视觉中国

上市公司汇源果汁的总市值当时是220亿元，投资200亿，几乎等于再造一个汇源。

这还不止，半个月之后，汇源又把总投资额加码到300亿元。北京汇源控股有限公司总经理孙晋强详细介绍了这300亿投资的具体构成：红河州弥勒县、蒙自县投资康养小镇、高原特色水果交易中心、石榴基地等项目230亿元；曲靖市马龙区、陆良县投资布局的苹果田园综合体、食用菌田园综合体等项目投资70亿元。

投资云南，这更像是汇源果汁创始人朱新礼给自己留下的后花园。

早在2012年3月，朱新礼就来到普洱考察。当年10月19日，汇源与普洱市政府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，计划投资100亿元，建设热带亚热带果蔬种植基地、高原特色农产品加工区、旅游休闲养生度假区等。

当时的朱新礼如日中天。自从获得2008年CCTV中国经济年度人物以后，朱新礼“扎根沂蒙十六年，奉献中国真果香”的事迹被广为传颂。此后聚光灯逐渐转了过来，在国内“卖水”的老板中，身价最高的除了娃哈哈的宗庆后，大概就要数朱新礼了。

不过，朱新礼并没能带领汇源果汁乘胜追击。而是像那个年代很多民营企业家一样，开始了“多元化”战略，云南项目正是汇源进行多元化尝试的第一步。

汇源来到云南普洱，除了考虑当地的果蔬种植业务之外，主要就是借着农业的由头建立“康养小镇”。2012年全国房地产正值一轮快速上涨期，包括北京、上海在内的一大批城市正式启动限购政策，但依然无法遏制房价飙升。

而就在汇源启动“多元化发展”的2012年，汇源的衰落也从此开始。

有媒体统计称，汇源2011年至2016年扣除非经常性损益后连年亏损。公司花了大力气在营销推广上，但似乎产品却越来越难以挤进主流。2012年到2018年，汇源果汁在核心业务上节节败退，对普洱康养小镇等系列地产项目则不断加码，从最初计划的100亿加到300亿，即便在公司停牌、濒临退市的时候，云南项目也从未停过。

只有一个疑问：钱从哪来？

债务掏空上市公司，

汇源会步康美后尘？

汇源果汁向北京汇源饮料放出的那笔42.72亿元短期贷款，似乎透露了一些答案。

天眼查数据显示，负责运作普洱小镇项目的是“普洱汇源高原农业有限公司”，其牵头方是北京汇源农业。北京汇源农业的控股股东，正是北京汇源饮料食品集团，也就是蹊跷贷款的接收方。

北京汇源饮料需要大量的资金，以支持汇源在云南的地产项目，也就难怪会有“汇源果汁借款”一事出现。

图/视觉中国

裁判文书网显示，大约2017年前后，汇源饮料食品集团先后通过国民信托、民生信托、陕西省国际信托投资公司等信托机构融资，仅民生信托一笔融资就高达13亿元。除此之外，汇源饮料食品集团近年来还与恒丰银行、中国银行、平安银行等有金融借款纠纷。

但是，作为云南项目的具体实施者，北京汇源饮料的子公司一直没有停止过在云南的动作。

2017年9月19日，普洱汇源小镇正式启动。另外，汇源在云南丽江的另一地产项目：华坪芒果小镇暨田园综合体也在那段时间开工建设，汇源承诺投资40亿元。

而且，汇源并非只是图虚名。2017年11月22日，普洱当地披露汇源小镇进度时称，当时小镇已经完成投资额1.46亿元。

朱新礼似乎是真的打算在云南布下重金。和汇源在安徽、辽宁等地投资的产业基地不同，汇源在云南普洱、丽江、弥勒等地并不单纯建设饮料产业相关设施，而是以“康养小镇”的名义大举进入房地产。

同样在2017年左右，有一家上市公司也像汇源一样，到处建康养小镇。那就是已经被接管的康美药业。

据不完全统计，康美药业在2017到2018年期间至少密集开工了7个“健康小镇”、“健康城”项目，总计划投资金额超过600亿元。就在此后不久，2018年底，康美药业遭证监会“查账”，由此曝出账面现金虚增300亿等财务造假丑闻，公司原董事长马兴田现在身陷囹圄。

康美事件至今仍未平息，上市公司出现这么大的财务窟窿，到底有没有被马兴田挪走资金去建那些小镇？无从知晓。

如今的汇源果汁，几乎面临和康美当时一样的情况，只是盖子尚未揭开，只能让人产生联想。

汇源果汁最后一份经过审计的是2017年半年报，这上面披露出来的数据就让人触目惊心。汇源果汁当时的流动负债总额为84.61亿元，其中55.79亿为借款。汇源为了融资，2017年上半年付出的财务成本高达3.06亿元。相比起那半年不足30亿元的营收来说，公司当时就已经几乎被债务拖垮了。

汇源如果好好做果汁，根本用不了那么多钱。

汇源果汁停牌后，朱新礼就几乎没有露过面。2019年4月26日，天地壹号曾计划出资36亿元，与汇源成立合资公司，变相收下汇源的果汁生产资产。但在两个月后，天地壹号宣布停止合作。当时外界就有分析称，可能是汇源果汁涉及的上百亿债务吓退了天地壹号。

2020年2月，朱新礼正式辞去上市公司汇源果汁的董事会主席等一系列职务，连自己女儿朱圣琴也从公司完全脱离。

江湖上已经好久看不到朱新礼的身影，1月18日汇源果汁将正式告别资本市场。不知道今年没有汇源，朱新礼如何过年呢？